白天過去得總是這樣快。夜幕漸漸降臨，黃昏給教堂籠罩上灰暗的陰影，讓這神聖之所也顯得黑暗了。在這樣的黑暗中的教堂，仿佛一個龐大而模糊的巨物，看不清楚形狀。

對於被吸血鬼少女當做玩具一樣的約翰而言，他又能怎樣呢？

他本來是個堅強的人，可是他在她的面前顯得這樣的軟弱，他完全無法掌控自己的命運，他只能等待著她的出現。

然而她遲遲未至。

他有些弄不清，自己是否有些期盼著她來。畢竟等待總是難熬的，無論等待的是什麽。

在等待中，看著爐火搖曳的影子，他想起年幼時的事情來，母親……還有去了前線的哥哥們……那些人，那些事，似乎都已經離自己很遙遠了，好像模糊的影子，好像發生在上個世紀。

他出生於蘭斯一個高貴的貴族家庭，為了貴族的榮譽，他的三個哥哥都上了戰場。他是母親珍視的幼子，母親擔心他會犧牲在戰場，因此送他去做了教士。

他小時候的家究竟是什麽樣子，他已經記不清楚了。他的整個少年時代，都是在蘭斯的大教堂度過的。他也是在那裏見證了查理七世的加冕，那一年，他還只有十五歲。

他雖然一直生活在教堂中，卻並非一個極為虔誠的信徒。那時候他還太年輕了，不想把自己的一生奉獻給什麽事業。他之所以最終下定決心接受聖職，是因為他在國王加冕的那一日所遇見的少女。

那是與莎樂美全然不同的女性，她因為拯救了奧爾良而被稱作奧爾良少女。

他只見過她一次，就是在陛下加冕的那一天。她穿著堅實的鎧甲，頭發被剪得短短的，騎在馬上，與她的軍隊一起前進。

在此之前，他從未見過任何一個女性做這樣的打扮。她那樣子，就像是個青澀的小男孩。

但那並不是說她不美，她簡直美極了，比他從前見過的任何一個女性都美，她的身上，擁有其他人不具備的東西，似乎是神賦予了她一種力量，讓見到她的人都感到由衷的敬意。然而在眾人的目光中，她的樣子卻是平靜極了，就像一泓安靜的湖水。

她身邊年長的騎士向她伸出手去，扶她下馬。她向他感激地一笑，那笑靨綻放開來，如陽光一般溫暖了整個世界。

那轉瞬即逝的笑容，占據了少年約翰全部的心靈。

王上的加冕儀式固然莊重而盛大，在約翰看來，卻及不上奧爾良少女的那一個微笑。

也就是那一日，從他看見她的那一刻起，他就感覺到自己受到了神的感召，從此專心於神學，最終接受聖職，成為了一名教士。

如今回憶起來，在約翰的記憶中，那少女的微笑，仍然清晰如往日。然而他卻早已聽說，她本人已經離開這個殘酷的世界很久了。

當初剛剛聽說那消息的時候，他不敢相信。這樣的一個少女，在這樣的年紀，就這樣死去了麽？

然而消息不斷傳來，越來越確鑿，他也不得不相信。

那少女的靈魂，終於是回到上帝那裏去了啊。

據說她被火燒死的時候，手裏還緊緊攥著十字架。

正是那個事件讓他下定了決心，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獻給神。他也是因此才離開了蘭斯。他輾轉到過許多地方，也正是在旅途中，他遇見了莎樂美。

她引誘他……她強迫他……他可以給自己找一萬個理由，說自己是被迫的。可是他卻清楚地知道，他對她的身體所產生的欲念。

每次想起這些事情，都讓他感到痛苦。指引他走上神聖道路的女子，已經懷著她堅定的信念而離世，可是他呢？他立下終生獨身守貞侍奉天主的誓言，如今卻違背了。雖然是被迫成為那暗夜中妖女的玩物，可是他的欲念是他自己無論如何都不能否認的。想到她，他不由自主想起她的眼睛，那雙眼睛有著聖餐時葡萄酒的顏色，她的聲音甜美，她的身材曼妙動人……停！停下！他不能再想了……他真是個罪孽深重的人啊！

他站起身，來到鏡子前面，仔細看自己的臉。鏡中的男子相貌秀美，只是稍顯憔悴。然而他卻只看到了自己的醜惡。

他解開自己的衣服，裸|露出身體，他的身上斑斑的吻痕和咬痕還沒有褪去。莎樂美本來可以舔舐那些傷口，讓那些痕跡很快痊愈，然而她並不願意這樣做。她留下這些痕跡，也許是為著昭示自己的所有權……誰知道呢……也許僅僅是為了讓他感到不悅。

他背過臉，不去看鏡中的自己，仿佛為自己的樣子感到羞恥或是惡心。

他痛苦地呻|吟了一聲，他的目光投向掛在墻壁上的苦鞭。

那條苦鞭是從前他親手做的。為的是能堅定自己苦修的決心。他制作這條鞭子的時候絕沒有想到，有一天，它的作用竟然是為了懲罰自己的破戒，也為了克制自己心中逐漸增生的情|欲。

他伸手摘下了那條苦鞭，跪在地上，咬著唇，用力鞭打起自己來。

一下……兩下……三下……

鞭子毫不留情地抽打著他，在他的身上留下一道道痕跡，疼得他面色發白。

神……請原諒我……請原諒我……請來拯救我……他流著淚，在心中默念著。

當莎樂美來到他的房間，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景象。

她吃了一驚，奪過他手中的鞭子，怒道：

“是誰允許你這樣傷害自己的？”

“如今我連這樣的權利都沒有了麽？”他並不看她，只是淡淡問道。

“當然沒有，”少女充滿惡意地一笑，拉過他的手，把他的雙手緊緊綁在床頭上，“你的身體是我的，只有我才能這樣對待你。”

她輕輕舔舐他的傷口和鞭痕，那些痕跡非常容易地消失了。她濕濕軟軟冰冰涼涼的舌頭輕輕舔在他的傷口上，竟然讓他的身體不由自主興奮起來，他厭惡這樣的自己，閉上眼睛，不願意再看眼前的景象。然而黑暗卻讓他的神經越發敏感，他的身體越來越興奮了。

她發覺他身體的變化，嘲弄著他：

“你用鞭子抽自己是為了要克制欲念吧？可是鞭子又有什麽用呢？你很渴望我吧？

他掙紮著，猛烈地搖著頭，卻見莎樂美嗤笑道：

“你否認也沒有用呢。”

她說著，撿起剛才被自己丟在地上的鞭子，拿在手裏賞玩著。

“鞭子很結實呢，是你自己做的？”

她突然掄起鞭子，抽在他身上，他原本已經被她醫治好，又恢覆了白皙的身體上，頓時起了一道紅紅的痕跡。

不知怎的，在他手中用作懲罰自己的鞭子，在她的手中似乎又變成了一種玩弄他的玩具。他嗚咽一聲，悲哀的發現被她抽打之後，自己的身體居然有了反應。

他聽見她嘲笑他的聲音。

不……他不想的……他想要阻止她，可是他的手被縛住了，他的喉嚨發不出聲音。

他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帶著懷有惡意的笑，然後和諧和諧~

他倒抽了一口氣。

即使是她的口腔也是冰冷的，這讓他深切意識到身前的少女確實是一個非人的邪惡生物。

繼續……別停下……就這樣……莎樂美……我的莎樂美……他聽到他心裏有個小小的聲音這樣念著。

那大約就是住在他心中的惡魔吧。

不……不對……這樣不對……

這種肉體的極度歡愉和精神上巨大的負罪感幾乎要把他折磨得瘋掉。

他的發際滲出汗珠，面色潮紅，微微張著口。

少女對她看到的景象極為滿意，她伸出手撫上他的面頰，柔聲道：

“你知道嗎？一千多年過去了，我從來沒有想到，居然可以看見你這樣的表情。”

他艱難地開了口：

“我不是你所說的那個人，他已經死去了一千多年。”

“有什麽關系呢？你和他有著同樣的名字，同樣的相貌，同樣的聲音，能同樣激起我的情|欲，你們都是上帝的使者。”

“我並不愛你。”

“你怎麽能說這種話呢？”她刻意裝出一副難過的樣子，“你是個教士，應該愛所有人不是嗎？不過沒關系，我並不在意。”她輕輕一笑，“我只是喜歡看到這張臉充滿了欲念和痛苦的表情。你這樣子很漂亮呢……漂亮極了……而且……不管你是誰，我都愛你……我只愛你。”

第一卷 活著的少女與死去的男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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